太極拳的用意不用力的原因
一、“全是用意,不是用勁”
書法講究筆力,拳法講究勁力。不過,書法有強(qiáng)調(diào)“用筆之力,不在于力”的,而太極拳學(xué)恰好也是十分強(qiáng)調(diào)“用意不用力”的。
太極拳名家楊澄甫先生(1883——1936)曾在《太極拳術(shù)十要》中把“用意不用力”列為“十要”之一,并作了詳盡的闡釋。
他說:“太極拳論云:此全是用意不用力。練太極拳全身松開,不使有分毫之拙勁,以留滯于筋骨血脈之間以自縛束,然后能輕靈變化,圓轉(zhuǎn)自如。”
有的人認(rèn)為“用意不用力”這話是楊澄甫所創(chuàng)說的,而且是只限于養(yǎng)生的。其實(shí)不然。
楊澄甫所引“此全是用意不用力”,語出清代李亦畬(1832——1892)《五字訣》的“心境”條目。
全段原文為: 一曰心靜:心不靜,則不專,一舉手前后左右全無定向,故要心靜。起初舉動未能由己。要息心體認(rèn),隨人所動隨屈就伸,不丟不頂,勿自伸縮。彼有力,我亦有力,我力在先;彼無力,我亦無力,我意仍在先。
要刻刻留意,挨何處,心要用在何處,須向不丟不頂中討消息。從此做去,一年半載便能使于身。此全是用意,不是用勁,久之,則人為我制,我不為人制矣。”
如今我們?nèi)舭选妒放c《五字訣》合璧對照的研讀,就可明白:“用意不用力”是太極拳所固有的理論,并非楊澄甫所創(chuàng)說的,也絕不限于養(yǎng)生之道。
上引《五字訣》就是從太極推手和散手技擊應(yīng)用的角度來解說的。所謂“息心體認(rèn)”,“刻刻留意”,都是強(qiáng)調(diào)用意,而在古今太極拳理論中,是無不分外注意用意的。
二、是不用力,非不要力
然而有不少人是把“不用力”與“不要力”混為一談了;有的人則是撇開了“用意”來談“不用力”,認(rèn)為既然強(qiáng)調(diào)“不用力”,那么又何來“彼有力,我亦有力,我力在先”?
在他們看來,“不用力”就沒有力了,就變成“軟手”了。其實(shí),“用意不用力”,是指用意識去支配行動,若是推手,那便是“挨何處,心要用在何處”,做到“隨人而動,隨屈就伸”,而不是把意識片面地傾注到用力上去。
因?yàn)橐庾R傾注與用力,則動作容易僵滯,這時呆力雖大而轉(zhuǎn)動不靈,不但難以充分發(fā)揮太極拳“四兩撥千金”、“以小力勝大力”的技巧,而且即使從養(yǎng)生保健和醫(yī)療效果上考察分析,也是不利于促進(jìn)氣血暢活的。
但以上所說的“不用力”,說的是意識的關(guān)注問題,而不是不要講究勁力。拳諺說:“意到則氣到,氣到則勁自到。”即如此,那就只須“以心行氣”、“以氣運(yùn)身”,而不必刻刻留心與自己的用力方面。
因?yàn)閯帕κ请S著招法而生的。當(dāng)然,這必須是積功而成的。
三、柔中寓剛,綿里藏針
至于太極拳的勁力,可以用十六個字來概括,即“以柔為主,外柔內(nèi)剛,柔中寓剛,剛?cè)嵯酀?jì)”。
歷代太極拳家在勁力問題方面曾有過不少精辟的論述,如楊澄甫《太極拳之練習(xí)談》說,“太極拳,乃柔中寓剛,綿里藏針之藝術(shù)……”。
再如《太極指明法》說,“用勁不對,不用力不對,綿里有剛對”。(見楊澄甫著《太極拳使用法》一書第85頁,文光印務(wù)館1931年版)但這里的 “不用力”,顯然是指“柔而無剛”而言,所以是“不對”的。
這要從上、下句做全面的辨析,而不可斷章取義。
換言之,上文“用意不用力”是正確的,而此處指出綿而無剛的“不用力不對”,那也是正確的,兩者并無矛盾。因此前者是指意識貫注之意向,而后者是指勁力之剛?cè)幔f的不是一碼事。
四、一力強(qiáng)十會,一巧破千斤
楊澄甫先生還在《太極拳使用法》一書的“雜說”一章中說:“有說一力強(qiáng)十會——有理,我說一巧破千斤——不錯!”
近年來,在太極推手競賽中,常見一些人由于訓(xùn)練不足,以致頂、抗等毛病嚴(yán)重。在兩力相抵的情況下,自然是力大者勝。這樣力大的選手一時得勢,“一力勝十會”的說法,又引起許多太極拳愛好者的重視。
我們并非不要此“一力”,而是相對地重視“一巧”。同時,此一力務(wù)虛是活力、內(nèi)勁,而不可是“牛力”、拙勁。
“雜說”云:“不要懼牛力,巧內(nèi)功不能勝大力者何必練拳?!千斤落空無所用矣!”此足以說明,太極拳還是主張“尚巧不尚力”的。
不過,卻不能因之認(rèn)為太極拳是不用力的,否則把相對的道理加以絕對化,那真理也就立時變?yōu)橹囌摿恕V劣诹Φ男再|(zhì),那更須判明,因?yàn)槲覀兯氖翘珮O內(nèi)勁,而絕非拙力僵勁。
五、“用筆之力,不在于力”
后,我們從古代學(xué)說中也可以找到相類似的論說。古人說:“他山之石,可以功玉。”書法與拳法雖分屬文事與武術(shù),但古來各種技藝,在某些基本原理方面是不無相通之處的。
而歷史悠久的書學(xué),對著書立說較遲的拳學(xué)來說,啟示尤多。如林韞在《撥鐙序》中說:“盧肇謂林韞曰:子學(xué)吾書,但求其力耳。殊不知用筆之力,不在于力;用于力,筆死矣!”
這席話與太極拳的“用意不用力”的主張豈不恰合!